1853 年 9 月,福楼拜给科女士写 信,说他昨天晚上八点半离开蓬莱韦克,路过以前癫痫的地方。他认出阿希尔给他放血的房舍。
那是在 1944 年 1 月,天黑得让人看不见马的耳朵。当时福楼拜正在驾驭马车,突然像得了中风一样倒下。阿希尔以为弟弟死了有十分钟。
福楼拜旧地重游,恍然如梦,“对面那些树——(事物和思想的奇妙和谐)就在那一刻,一辆马车也从我右边经过,就像十年前一样,晚上九点,我突然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股火焰洪流……”
一言以蔽之,福楼拜是在二十三岁第一次癫痫。这不是他从小得来的症状。二十三岁以前,他在巴黎求学,行为放荡。十九岁他写的《十一月》,就是讲与一个妓女的故事,类似罗莎耐特。
这次癫痫是他一生的转折点,癫痫后,福楼拜的青春期因为持续两年的神经痛匆匆结束。
1849 年 5 月,在北非之旅以前,福楼拜写 信 给舍瓦利耶,说明出于精神健康与身体健康考虑,他需要换换空气,“你要知道,你的朋友,好像患上了一种渊源深远的疾病(vérole)。尽管症状可以暂时缓解,但它总会时不时地复发。”
这句话在这封信上被划去了,其中的 “vérole” 直接翻译是“梅毒”或“天花”。福楼拜接着说:“至于我的神经疾病,我有时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这种病在我目前的生活环境下是无法痊愈的,它也许与那种疾病脱不了干系。”
根据计划,福楼拜写完酝酿已久的《圣安东》,就将和迪康去北非、近东旅游,他将环游整个东方,历时两年,先去埃及,再沿尼罗河而上到底比斯、巴勒斯坦、叙利亚、巴格达、巴士拉、波斯,直到里海、高加索、格鲁吉亚、小亚细亚沿海,如果还有时间和金钱,还要去君士坦丁堡和希腊。
福楼拜夫人应允此事,因为阿希尔,以及克洛凯医生,也就是多年前陪伴福楼拜去比利牛斯山区和科西嘉岛的那个医生,两个医生都同意,在热带国家小住对健康有好处。
一言以蔽之,福楼拜的梅毒早于旅行,并不是在北非才染上。他什么时候第一次染上梅毒?我不知道。非要说的话,也许是巴黎求学时期,福楼拜说神经痛可能与梅毒有关,我也做了一些调查,据说梅毒也会引发癫痫,时间也和他的第一次癫痫对得上。而北非之旅显然使他的梅毒更严重了。
《鹦鹉》中说,福楼拜总体而言是个好人,“除非你把埃及那次也算上,那时他犯了梅毒,却还想和一个妓女上床。我承认,那样做是有点不地道。”但他没有得逞,妓女保持了职业的警惕,提出要检查他的身体,当遭到福楼拜拒绝时,就让他走人了。
在旅途中,福楼拜写给母亲的家书是很棒的旅行报导,但是写给布耶的却是一封封性爱日志,以及跟性病有关的报导。其中可能也有吹嘘。
1950 年 1 月,他在开罗给布耶写 信,描述一些同性恋行为,并戏称这趟旅行是出于“教育目的”。他谈到埃及的男宠(bardaches)十分常见。人们公然在餐桌上谈论鸡奸。如果有人否认,就会被痛骂至承认。
……既然是出于教育目的来旅行,并且受到政府委托执行这项任务,我们便有责任尝试这种方式的射精。目前尚未有合适的机会,但我们正在寻找。这种事情通常是在澡堂里进行的。可以预订一个澡堂(5 法郎,涵盖按摩师、水烟、咖啡和毛巾),然后就在某间房间里“操”一个男孩。顺便说一句,你要知道所有的浴堂男孩都是“bardaches”。最后的按摩师,也就是在一切结束后过来为你擦身的人,通常是一些相当俊俏的小男孩。我们在离我们住所不远的一家浴堂见到一个。于是我预订了一个私人澡堂,独自前往。但那天这个家伙竟然不在!——我一个人待在蒸汽室的深处,透过圆顶上的厚玻璃透镜望着暮色渐渐降临;四周都是热水流淌。我像一头牛一样躺在那里,思绪万千,毛孔也在悠然地扩张。一个人这样沐浴,既感到极度舒适,又带着淡淡的忧伤,真是一种奢华的享受。周围是昏暗的房间,最微小的声响都如大炮般轰鸣,裸身的澡堂助手彼此招呼,翻转着你的身体,像为你准备安葬的防腐工人一样。就在那天(前天星期一),我的澡堂助手正在轻轻地为我擦拭,擦到关键部位时,他掀起我的“爱之球”清洗了一下,然后左手继续擦拭我的胸膛,右手却开始拉扯我的“家伙”,以一种牵引的动作对其进行“污染”。接着他俯身靠在我的肩膀上,不断重复:“batchis, batchis”(意思是“小费,小费”)。那是一个大约五十岁的男人,丑陋恶心。你能想象这个场景和他说出的“batchis, batchis”吗?我推了他一下,说“làh, làh”(意思是“不,不”)。他以为我生气了,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我于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更温和的语气重复:“làh, làh。”他便露出一种笑容,仿佛在说:“好吧!你还是个小色鬼,不过今天你就是不想而已。”至于我,我放声大笑,如同一个老混蛋。——泳池的穹顶在暗影中回荡着我的笑声。但最精彩的是接下来的情景:当我回到自己的包间,裹着毛巾,抽着水烟袋,让人给我擦干身体时,我不时朝留在入口处的翻译喊道:“约瑟夫,那天我们看到的那个男孩还没回来吗?——还没有,先生。——啊,见鬼的天啊!”随后便是一段被挫败的男人的独白。
八天前,我在街上看到一只猴子突然冲向一头驴,想要强行为它手淫。驴叫得撕心裂肺,疯狂地踢腿;猴子的主人在大喊,猴子在咬牙切齿。除了两三个笑得前仰后合的孩子和我(我觉得这场面非常有趣),其他人几乎都无动于衷。当我把这件事讲给领事馆的贝兰先生听时,他告诉我,他曾经见过一只鸵鸟试图强奸一头驴。
马克西姆前几天在荒废的街区废墟下被人“污染”了,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关于淫秽的事情就说到这里吧。
3 月,福楼拜在伊斯纳写 信 告诉布耶,他在当地一天做了五次,口交了三次,并与当地著名舞者 Kuchuk Hanem (并非真名,土耳其语“小女士”的意思)共度春宵,“疯狂吮吸并占有”,享受了美妙的欢爱。其中第三次充满狂野,最后一次又有些许伤感。他们俩说了许多温柔的话,最后悲伤又深情地紧紧拥抱在一起。福楼拜想起了当年在巴黎妓院的夜晚。
11 月,福楼拜从君士坦丁堡写信给布耶,说他在贝鲁特感染了七个下疳,先合并成两个,最后剩一个,带着性病,他从土耳其的马尔马里斯一路骑马到士麦那。每天早晚,都要给自己的命根子包扎。他们一行人都得了各种性病,迪康已经得了第三次梅毒,但他们都搞不清是从哪一位身上得来,可能是马龙派女人,也可能是土耳其姑娘。究竟是土耳其人还是基督徒,这是《两世界杂志》也没想到的东方问题。
在回家的归途中,他们顺道前去意大利与希腊。福楼拜以水银按摩全身,试图治疗梅毒,结果头发快速脱落,一路上不断发烧。三十岁那年,福楼拜夫人在罗马见到他时,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儿子,而且发现他变得非常粗俗。1851 年 2 月,他也在希腊的帕特拉斯写 信 告诉布耶:
……至于我,我那些可怕的下疳终于痊愈了。虽然硬结仍然顽固,但似乎也在慢慢消退。不过,有件事情消失得更快,那就是我的头发。你再见到我时,我会戴上帽子。我将拥有那种办公室职员的秃头,那种疲惫不堪的公证人的秃顶,一切关于早衰最窝囊的象征。我对此感到忧伤(真是的)。马克西姆嘲笑我,也许他是对的。我知道这是种女性化的情绪,不符合一个男人和共和派的身份,但我无法不感到这是一种让我羞愧的衰退迹象,而我深切地感受到了它。我变胖了,肚腩渐显,变得庸俗得让人作呕。很快,我可能会沦为那种妓女都懒得敷衍的男人了。——或许不久之后,我会后悔自己的青春岁月,并像贝朗瑞笔下的祖母那样,为逝去的时光感慨叹息。哦,我十八岁时那丰盈的秀发,你曾带着无限的希望和骄傲垂落在我的肩上,如今你去了哪里?
从北非回来以后,他身材发福,头发掉了很多,一下子步入中年。他开始经常感到虚弱、多病、疲惫、嗜睡。他觉得自己的大脑软化了。他喜怒无常。他也长时间接受水银疗法,一连几个星期全身涂上水银,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的牙齿几乎全都掉光,只剩下一颗,唾液也永久地变黑了。曾经身材魁梧的金发青年终于一去不返。
1854 年 8 月,他在 信 里说自己因为汞中毒,病了整整八天,剧烈发烧,完全无法说法、吃饭,最后,靠着“泻药、蚂蟥、灌肠(!!!),再加上强壮体格”,总算是熬过去了。但为了写《包法利》,不打算去看菲利普·里科尔医生了。里科尔医生是当时著名的性病专家。他厌倦了花那么多时间去治病或者想着这些。
1856 年,《包法利》出版,他真正开启自己的文学生涯。
1880 年,5 月 8 日 11 时许,贫困交加、孑然一身的福楼拜去世,享年 58 岁。狄更斯死去时也是这个年纪。
在他死去的这年,1 月,左拉刚刚结束了《娜娜》的连载,于 2 月 15 日发售单行本,瞬间卖出 55000 本。福楼拜拿到书后读了一天,直到晚上十一点,第二天就写信给左拉,称自己“依然感到惊讶”,以至于无法入睡。“应当指出的是,这是一本难得的佳作,我将用较大篇幅去评论它!”
同样是在这一年,契诃夫二十岁,刚刚开始他的文学生涯;
4 月《梅塘之夜》问世。这部合集是 1879 年某个夏夜诞生的主意,六名作家在左拉的梅塘别墅(福楼拜称之为“兔子出没的小屋”)商定,各写一篇普法战争背景小说,结集出版。1880 年 1 月 5 日,莫泊桑曾给福楼拜写信说明,“这并非是反对爱国主义,只是说出一些实情……”后来,左拉、莫泊桑如致敬一般,共同赠予福楼拜一册签名本。六人中,数莫泊桑最是无名小卒,但《羊脂球》一炮而红,“不多不少,大师之作”,他也成为 1880 年巴黎最会讲故事的作家。《梅塘之夜》出到第八版的时候,《三故事》才到第四版,福楼拜简直要嫉妒了,很为弟子高兴;
5 月,乔治艾略特在刘易斯死后一年半,下嫁克罗斯,她多年的好友,比艾略特小了二十岁。虽然这一次依然招人物议,但至少算是合法的。不像是早先她与有妇之夫的非法同居。只不过到了十二月,她便因病弃世;
6 月 7 日、8 日,屠格涅夫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贵族会议大厅发表了纪念普希金的讲话,契诃夫在现场,听他们讲话,亲眼看到他们的身影;
11 月,卡拉马佐夫一家的故事结束连载,正式出版,次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卒。三年后,卡夫卡诞生,一个灾难频发的奇怪世纪逐渐揭开序幕。
回到我们的克鲁瓦塞。当时,福楼拜准备好行李要去巴黎,洗过热水澡之后觉得晕眩。最早发现福楼拜将死的人是女仆。她进书房送午饭,发现他躺在土耳其沙发床上,嘴里咕哝着让人听不懂的话。她赶紧去请医生。可医生也已经无能为力。医生到达时,他心脏还在跳动,壁炉架上他的烟斗仍有余温,里面还有许多烟草。不到一个小时后,福楼拜与世长辞。
听说福楼拜去世,莫泊桑急忙赶去克鲁瓦塞,处理后事。他花了三天时间,帮忙装殓好尸体,并协助医生为福楼拜穿上寿衣。莫泊桑注意到老师的脖子黑肿。有一些无聊的说法,说他是上吊死的,但如果在浴室自缢,不会留下这种印记。
莫泊桑写信给屠格涅夫的时候,谈到了“黑色项圈”:“在渐渐微弱的光线下,我看到他瘫在沙发床上,庞大的身躯,脖子肿胀,喉咙发红,像是一个被击倒的巨人,看起来好可怕。”
多年来,关于福楼拜的死因有许多说法,相对普遍的说法是中风。但也有人认为,是福楼拜大动脉的动脉瘤破裂,造成黑色项圈,而大动脉瘤又通常是梅毒造成的。
外甥女卡罗琳提出,要按照作家去世后的传统,给舅父取一个石膏手模。晚辈的愿望没能实现:因为福楼拜临终前,拳头因为剧痛握得太紧、太僵硬,导致无法取模。
莫泊桑把死讯告诉了左拉,“我们可怜的福楼拜昨天晚上死于突然中风。我们将于下周二中午举行葬礼。毋庸讳言,我们很希望你能参加他的葬礼……”
5 月 10 日,海峡对岸的《泰晤士报》发布讣告,称《布和佩》作者去世,他“最初选择了父亲的职业,即外科医生”。有人说是这部小说把他写死的;屠格涅夫在他动笔前告诉他,最好写成一个短篇小说。这年一月,他还在信中写道:“您知道为这两个人物我啃了多少本书吗?一千五百多本!”后来人们发现《布和佩》没写完的两章大纲,以及一本词典。
在 5 月 11 日葬礼上,我们迎来了送葬团。
第三部第九章,艾玛死后,到葬礼部分,是全书最好看的一幕。夏尔那么伤心,总想使劲,却不得法。他给艾玛筹备的礼服和棺木,仿佛福楼拜的千层饼。朱斯坦脸色惨白,站立不稳。卢欧老爹直接昏了过去。其余人,如郝麦和神甫,两个可怕的、不会笑、也没有幽默感的人,絮絮叨叨,尽说蠢话,仿佛在念悼词。
第十章,棺材下去,有一声撞响,绳子呲呲喳喳又拉上来。神甫接过铁锹,一手洒圣水,一手铲土。有石头碰着棺木上,“发出可怕的声响,听起来好像永恒的回声”。离奇的是,同样的状况发生在福楼拜的葬礼,他的送葬团记录了所有的景象。
葬礼是在福楼拜之死三天后,5 月 11 日下午。送葬者寥寥,三百人,但也够了——莫泊桑、都德、左拉、龚古尔两兄弟,都从巴黎赶来送殡。都知道福楼拜星期天接待的那群人,既属于福楼拜生前的交际圈,几乎也等同于他的送葬团。司、巴、福三位死时,景况都有点凄凉,葬仪规模不大。不像雨果逝世,法国举办国葬,超过两百万人送行。
莫泊桑应该来,这不只是师傅的葬礼,福楼拜更是他干舅舅。他给干舅写悼词:“终于,这次他倒下了。文学杀死了他,正如爱情杀死了一个情人。”“这是好死,令人羡慕的大棒一击,这使我也希望这样,也希望我所爱的人都这样,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指掐死一只昆虫那样死去。”
左拉写的是:“情形是这样的——鲁昂五分之四的人不知道他是谁,另外五分之一都恨他。”屠格涅夫写信给左拉,说:“用不着把我的悲痛告诉你。他是我最爱的人。”
另外参与送葬的还有:西奥多·庞维勒(一个诗人)、弗朗索瓦·戈贝(另一个诗人)、赛阿尔、余斯芒、海尼克和阿莱克席。有些名字都不知道是谁。我原本还以为戈贝就是《情感教育》提到的“高拜”,据说是法国史学家兼“矿学家”,1737 年出生,一七八几年去世,矿学著述有《法国古代矿学家》(1779)与《山之构成》(1782)。
送葬队伍出发,先是去鲁昂康特勒的教堂,然后去纪念公墓。一队士兵鸣枪致意,福学家巴恩斯指出,这是对郝麦拿徽章那句结尾的荒唐注解。几句致辞过后,福楼拜的棺木下放。福楼拜身材高大,棺木也大。但坟墓却是他父亲老早就选好的,可怜、逼仄。因为福楼拜小时候经常病重,父亲认为他活不过去,就早早挖好等待。
结果,棺木卡住了。左拉在《自然主义的小说家》一文中这样写道: “等到灵柩坠下坟穴的时候,这过大的灵柩,一个巨灵的灵柩,却再也放不进去。有好几分钟,坟工……沉住气,用力挖掘;然而灵柩,头向下,既不要上,也不要下,于是只听见绳索叫唤,棺木申诉。这太难堪;福氏钟爱的甥女伏在坟穴一旁呜咽着。最后,就见好些声音呢喃道:够了,够了,等一等,回头再试好了。”
坟工徒劳又尴尬地摆弄棺材,塞不进去,也挪不出来。但生活还要继续。送葬队伍致哀结束,慢慢散去,留下歪斜着卡在墓穴里的福楼拜。龚古尔在《日记》里记载此事:“啊!可怜的福楼拜,在你遗体周围的种种人情世故,你可以用来写成小说。”
如果继续往前回溯,那么这件事就变得有些好笑。福楼拜二十四岁那年,他心爱的妹妹,也叫卡罗琳,因分娩去世,卒年二十一岁。福楼拜出席葬礼,看着棺木下降——也卡住了。挖墓的工人推推拉拉,用铲子拍,用撬棍抬。棺材卡得很死,一动不动。有人踩住卡罗琳脸部正上方的棺木,才把它踏入墓穴。卡罗琳的丈夫直接情绪崩溃。
卡罗琳的女儿,也就是前文提到的福楼拜外甥女,后来嫁给了一个木材商人,叫厄内斯特·康曼维尔。此公几乎是郝麦和勒乐的合体,长于也乐于投机,一门心思只想赚钱。1867 年,福楼拜把财务权秘密移交给木材商。木材商跟卡罗琳的婚姻很快走向不幸,1875 年春,他经营失败,眼看破产。福楼拜把房产卖了,维护外甥女的幸福。由于生活奢侈、运气不佳,福楼拜在十三年后赔光了全部家财。
按照龚古尔们的说法,木材商也出席了福楼拜的葬礼。在那之后,还想利用福楼拜的文学遗产牟利,是个十足的骗子。葬礼当晚,他“动作优雅地给自己切了七片火腿”。
庞维勒和戈贝也出席了这场晚宴。当致哀者集体坐下,发现在场人数不吉利,拢共十三人。《鹦鹉》的福楼拜年表里说,庞维勒非常迷信,坚持要再找一个客人,于是戈蒂埃的女婿,埃米尔·贝热拉(汉学家朱迪丝·戈蒂埃的丈夫),被派出去,满大街找人。在遭到几次拒绝后,他找回来了一个正在休假的士兵。这个士兵从未听闻过福楼拜,但渴望与戈贝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