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 年,Kindle 尚未诞生的时候,戈达尔就表达了对电子书的不满。他接受记者采访,谈到胶片和数字的区别,说,数字技术让“时间不复存在”。为了解释他的观点,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然后回到桌子前,一边来回翻动书页,一边说,“这就是我所说的时间”。
“对于电子书来说,有这个。”他假装按下桌上的按钮。
“(对于实体书来说)如果你想往回看,你就这样做。”他翻了几页。
“用电子书的话,如果你向后退,就会这样做。”他敲了敲桌子。
他认为这是一个问题。戈达尔问记者,如果你在读 [[《战争与和平》]],看到了安德烈之死,想回头看一眼奥斯特里茨战役,用电子书该怎么做。记者回答,输入“奥斯特里茨”。
“输入,你会立刻看到它。首先你必须记住‘奥斯特里茨’(这个词),对吗?如果你只记得一种思想或情感,那就有点模糊了,不是么?但如果你这样做——”他翻动手里的书,“那就完全不同了。你在这里,想找奥斯特里茨,它在那里,所以你这样做,”他再次翻阅,“然后你突然停下来。你看到了别的东西,然后你忘记了奥斯特里茨,你开始读那个别的东西。”
“但是用这个(电子书),”他又敲了敲桌子,“你不会那样做。这样,整个过去就消失了。有些东西消失了。它是好是坏,我不知道。但在实践中,它是不好的。”
戈达尔这是指电影实践。“思考少了,时间多了,因此电影就少了。电影越来越少,所有的电影都彼此相似,它们都是这样制作的,”他又敲敲桌子,“所以可能有一些非常漂亮的图像,一些非常漂亮的东西,但是比以前更难拍出好电影了。”
事实上,在很多年后,电子书——我指的是 Obsidian 加上插件,不是 Kindle——已经可以通过人工智能语言模型找到“奥斯特里茨”。而在输入这个词后,双向链接也会闯进读者的视野,提供一些分心的机会。电子书减少了一部分时间,又产生新的时间,有信息有行动就会有时间。
翻阅的确是实体书的先天优势。但要这么说,实体书还有无限优势,小小的书页折角、褶皱,都会带来记忆,有记忆就会有时间。但我觉得这是技术和设计问题,电子书也会带来类似的东西,只是性质不同,关键在于如何使用工具。
我不是很介意实体书或电子书之间的区别,觉得字在哪儿都一样,媒介和形态怎样都无所谓。流行的载体迟早会过去,我们阅读自己喜欢的内容就好。纸质更方便翻,数字怎么方便谁也都清楚。我认为,电子书最大的问题是手指损伤,由于长期使用手机,关节磨损很快,容易得腱鞘炎。
价格方面,在中国,正版电子书的价格会便宜许多。西方似乎有所不同,可能和知识产权保护有关。低价对纸质书也有冲击。从结果上看,工作之后,我基本不读实体书,对书籍的命运也不关心,对实体书店的破坏我也有份。但个人阅读量反而高了许多,略高于大学和小学,远高于初中、高中,这终归是电子书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