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某天,托同桌五哥在网上买了三本书。一本是《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纳博科夫的第一本英文小说,写于 1939 年巴黎,谷启楠译本;一本是《道连·葛雷的画像》,也叫道林·格雷,但我买的版本是道连·葛雷,荣如德译本。这两本书,看上去句式相同,但完全不是一个路数。剩下一本是《一九八四》,附赠《动物农场》,孙仲旭译本。都是王河流推荐的。
五哥自己买了一本世界级畅销鸡汤《炼金术士》(我读的版本叫 [[《牧羊少年奇幻之旅》]])。连同道林格雷,这两本青少年童话我都是在十七岁读完。两本书都很幼稚,但可以刺激我们青少年的智力活动。后者的引子里正好带王尔德的名字。
《塞巴斯蒂安·奈特》非常好,埃德蒙威尔逊也极推荐。后来看到两人不和后的信件,几乎使人落下泪来。
《道连·葛雷》是王尔德第一本也是唯一一本小说。王尔德找灵感,向来是从自己的社交圈子里找,印象中毛姆也差不多。格雷的姓氏,来自王尔德的友人约翰·格雷;“Dorian”这个名字来源于古希腊的一个部落人种,多利安人(Dorians)。多利安人鼓励同性恋,他和格雷都是同性恋。当然他自己否认,他说:“我觉得自己是巴兹尔·霍尔沃德,别人以为我是亨利勋爵,但我想做的是道林,也许要换个时代才能如愿。”
这本书被菲茨杰拉德称作“文学的崎岖的下只角”,对应 [[大众娱乐上只角]]。少年葛雷长得好看,他有一张画像,美得好比“象牙和玫瑰叶”。画像替他承受了堕落的代驾,葛雷暗中犯下罪行,本体保持青春美貌,画像却变得扭曲。后来他不堪忍受,拿刀试图杀死画像中的自己。一声尖叫后被人发现,只见墙上仍是美丽画像,地上一个已死之人,丑得令人作呕。
这个主题在文学中非常常见。王尔德写的也只不过是《驴皮记》《化身博士》的一个变体,据说还大篇幅抄袭了于斯曼的《逆流》。
《一九八四》我读得很开心。晚自修结束,宿舍还会亮一段时间灯,给我们自习,我用来看小说,奥威尔就是那时候看。看得入迷,灯不亮了,也还借着厕所昏黄的灯光把它读完。被捕、审判,就像是卡夫卡写的,但奥威尔无意崇高,他是一个讽刺作家,一个了不起的反对派,写了一本很好的反专制小册子。他不是要通往社会学与政治学都无法进入的神秘之地。
苏联解体以后,《动物农场》似乎成了儿童文学,就像《格列佛游记》,直接的讽刺对象已经消失,拿破仑斯大林、雪球托洛斯基,早就死了。这种动物寓言比小说更适合奥威尔。
读完之后记住了译者,孙仲旭。早年微博还有人用,就关注他,很冒昧地私信,问他奇怪的英语问题。他回我,抱歉,这个我也没办法,之类。现在想想我有点儿愣头青,他却很和气,为这点小事也搭理我。后来又关注了他的豆瓣,观察到他热爱阅读,热爱翻译,笔耕不辍,待人也和善、谦逊,字里行间看得出来。尽管如此,他对我来说仍是个素昧平生的人,我压根不了解他。2015 年他因为抑郁自杀,四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