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下了 2022 年的第一场雪,我在路上看见一个“疯女人”。对于这个词,人们似乎总是冠以“可怜的”或者“阁楼上的”,而在我这里是“马路上的”。最近一个月上下班老是碰到她。年龄不太确定,浑身上下脏脏的,头发没洗,身穿黑色大衣不曾换过,双眼失神,在马路边来回转悠。雪天气温零度以下,她外套领口敞开,里面没有其他衣物。看到她我总是想起斯麦尔佳科夫的母亲。
问她要不要帮忙。她说不需要,然后面朝我慢慢后退。我躲到她看不见的地方,拨了个 110,找民警同志说明情况。民警回拨,告诉我这姑娘的姓名,她有抑郁症,就住附近,家里人也知道,接过好几次报警了。我听着不大对劲,问,那大雪天就让她呆在这儿不管吗?民警马上说,这就出警。
三位民警驾车过来。其中一位老民警又跟我说明了一下他们了解的情况。他还打电话给那姑娘家里人。我在旁边隐隐约约听见,这姑娘已经在家关了三天三夜,今天关不住了,所以跑出来。老民警建议她的家人,联系居委会、社区民警,把她安排进医院。这几句建议翻来覆去地说,她家里人则不停地解释难处。我在旁边插嘴,要不优先解决一下眼前的问题,下着雪,先让她家里人把她领回家。老民警说,我们一出现,她就跑,她家里人出现,她也跑,同志,事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我只好说辛苦你们。
来北京十年了,去年第一次在路上遇见盲人,今年第一次碰到这类病人。我去一趟暴雪嘉年华、去一趟 E3,看见的残障人士比在国内二十年的总和还多。在我国的首都,凡边缘人士,都很罕见。干我们这行已经算边缘了,只是外表看不出,大家也不常走在大街上。同行似乎也很容易抑郁,至少有好些个同事得过这病。但我与他们都没什么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