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状告福楼拜的帝国诉讼人中,有个代理检察长,叫皮埃尔·埃内斯特·皮那。他在 1857 年 1 月 29 日身着红袍,以违反公共道德及优良品行罪,也就是以淫秽为名,在巴黎法院第六轻罪审判庭上起诉 《包法利》,要求判处福楼拜两年监禁。
这个人通读《包法利》,理解也颇深,他曾感叹:“婚姻的陈词滥调和通奸的诗意!婚姻的正面是沃土,反面是陈词滥调,然而通奸的诗意却永存!诸位,这便是福楼拜先生乐于描绘的情景,不幸的是,他写得太好了。”但他也说:“不守规矩的艺术不再是艺术;这本书就像一个完全脱掉衣服的女人。将公共礼仪的一条规矩强加于艺术,并不是在征服它,而是在尊重它。”
有伤风化的福楼拜,于上午十时出现在“第六轻罪法庭为骗子提供的长凳上”。皮那在法庭列举书中段落,说太色情了,简直是罪大恶极。现代人估计都会对那些段落付之一笑,因为当代小说中的性描写已经相当成熟,对比之下,福楼拜写的已经可以说是隐晦又保守。
开庭之前, [[蜿蜒细流拉马丁]] 曾给福楼拜写了一封信,允许福楼拜家族的律师朋友,塞纳尔,把信引入他的辩护书。塞纳尔当庭读了这封信:“人们蔑视您的著作所具有的特点,而且下令起诉,这已经令人遗憾,但是,为了我们国家和时代的荣誉,不可能找到一个法庭来审判您”。这对一个文坛新人来说,是一封很有用的保证书,也是一种荣幸。
另外,塞纳尔还提出一个有力的观点,小说的道德倾向的好的,因为艾玛自作自受,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所以这本书不是在鼓励通奸。这一点很有说服力。尽管我们知道艾玛自杀,主要还是因为债台高筑,如果她节俭,又有钱,其实就可以自由通奸。我其实希望律师不妨直言:正是如此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就是那么想的,伟大的十九世纪正是 [[通奸的世纪]]!
1 月 30 日,在给阿希尔的信中,福楼拜兴高采烈地讲述了诉讼的情况,还有律师的“精彩”辩护:“在整个辩护中,老头塞纳尔把我看作一个伟人,我的书被作为杰作来对待。他已读了差不多三分之一。他出色利用了拉马丁的赞赏!以下是他其中的一句:‘你们不仅应该宣布他无罪,还要向他道歉。’”
2 月 7 日,福楼拜被宣告无罪。我们都赞同这一决定。
但在当时,这是一个“丑闻的胜利”,获得圣伯夫和波德莱尔的赞扬。诉讼让福楼拜元气大伤,他在书信中抱怨:“这一切让我身心俱疲,连走一步路、捏一支笔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想回去,永远回到我的孤独和沉默中去;什么都不发表了;再也不被人提起。”众所周知,这些狠话他没有兑现。
4 月,《包法利》出单行本,由 [[出版商的职责]] 出版,继续引起争议。天主教报纸《宇宙报》对福楼拜无罪感到遗憾,并要求将圣伯夫逐出官方报纸《总汇通报》,因为他曾为这么一部“充斥下流话”的著作美言。这份报纸当时备受法国教士的青睐。
回到皮那。同年 8 月,同样的罪名,皮那还带头状告波德莱尔那本经典诗集,对一百首诗歌中的十三首提出控告。其中一些被指责为亵渎宗教道德,另一些则是败坏社会风俗。最终其中七首被禁止。
在两起官司了结几年后,皮那享有恶名。结果有人发现,他匿名写了一本称颂男性阳具的诗集。我没有调查真实性与否,也许这是来自福楼拜读者们的恶意中伤。
据说从法语的角度说,“皮那”这个词就是侮辱人的字眼。一战时期,它指大量供应给战士们的劣酒。那时还算士兵们的精神支柱,能让他们忘记自己迟早得接受伤亡的命运。法国大兵喝的爱国歌曲,加上一壶壶劣酒,安全区的赞颂,撑起他们英勇无畏的精神。但后来逐渐变成劣质葡萄酒代名词。葡萄酒界的“皮那”就是法语电影界的“娜娜”(nan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