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是工业革命的世纪,也是 [[愚蠢的世纪]]、通奸的世纪。无聊和情欲,是艾玛区别于其他蠢人的地方。这两种心态彼此关联,主导了整部小说,而艾玛居于中心。表面上看她感到知足、满意,因为通奸。福楼拜似乎说过“小说就是通奸”,非常极端的定义。雪莱曾认定乱伦是最有诗意的情景;普鲁斯特说,性嫉妒也许是最好的小说题材。
波德莱尔评论《包法利》说:我不会附和那个变狼狂患者[佩特鲁斯·包利尔]说的话。人们知道他,是因为他具有一种如今已不再流行的煽动能力。他说:“面对当下所有庸俗无能的东西,难道我们不能在香烟和通奸里寻求慰藉吗?”但我坚持认为,考虑到我们的世界来自耶稣基督,即便把它放在精密天平上进行称量,结果也表明它是极其严酷的;它几乎无权率先责难通奸行为。几个戴绿帽子的男人不大可能会加速地球的运转速度,也不会将宇宙的最终灭亡提前一秒钟。
大量的十九世纪小说都在写通奸。《包法利》是其中最普通、最简单的,写一个小镇里的通奸,一个女人,“在通奸中发现婚姻的平淡无奇”。《情感教育》也在通奸。长篇还有《红与黑》《红字》,托尔斯泰的《卡列尼娜》。短篇有契诃夫《带小狗的女人》。
1808 年,那个著名的空想社会主义者,傅立叶,沉迷于分类学,想把物质、心理、世界,都分门别类,各自命名。他列举了 64 种戴绿帽子的丈夫,以及 72 种不同的男女通奸行为。从法律的角度说,相对平权的通奸法,是个新鲜的法律。自古以来,已婚男子出轨基本都不算犯罪刑,法国是直到 1810 年才立法规定:未得发妻的同意,男人不得将婚外情对象养在家中。
阿兰·布鲁姆有一次授课,夸张地说,所有十九世纪小说都是关于通奸的。有学生反驳,就其所知有些不是。索尔贝娄也开同一门课程,插进来说:“嗯,当然,你可以搞一个没大象的马戏团。”布鲁姆对此深表同意。
通奸非常重要,这是超越凡俗最凡俗的方式。愚蠢与可怜的艾玛形影不离,从做爱的床上,一路尾随,直到死去的床上。郝麦与神甫在床边长久说着蠢话。同样的,艾玛所说、所作,不知怎么都和某种宏大、忘我的爱情观结合,与某种极端的情欲相结合。她的着装,她的步态,她房子的装饰,她上菜吃饭的方式,她给夏尔递一条马鞭,都充斥着情欲的暗示。
然后她绝望地发现,情欲要求她放弃手边的利益。她身边的人都是非情欲化的,不会感到无聊。艾玛无法走进这另外一群蠢人的世界,蠢人也对她身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尽管在他们之中有一对表现出了些许情欲。
福楼拜遭 [[阳具诗人皮那]] 公诉的当天,陀思妥耶夫斯基举办他的第一次婚礼,新娘是玛利亚·德米特里耶夫娜。他们俩认识的时候后者还是有夫之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朋友弗兰格尔男爵记录说,陀爷成了“那家人的密友”,担当他们儿子的家庭教师,“整天和伊萨耶夫一家待在一起”。令人不得不怀疑通奸丑闻已经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