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六章,母亲去世,艾玛陷入感伤,拉马丁的名字成了形容词。李译注释说,他的诗作,如《孤独》《绝望》《回忆》《湖》《秋天》《将死的诗人》《祈祷》,足可说明下面这一段文字。
母亲死的头几天,她哭得十分伤心。她拿死者头发给自己编了一个纪念卡;她写了一封家信,满纸人生辛酸,要求日后把她也埋在母亲坟里。老头子以为她病了,赶去看她。灰暗人生的稀有理想,庸人永远达不到,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达到了这种境界,于是心满意足了。所以她由着自己滑入拉马丁的蜿蜒细流,谛听湖上的竖琴、天鹅死时的哀鸣、落叶的种种响声、升天的贞女和在溪谷布道的天父的声音。她感到腻烦,却又绝口否认,先靠习惯,后靠虚荣心,总算撑持下来;她最后觉得自己平静下来,心中没有忧愁,就像额头没有皱纹一样,不由得大吃一惊。(李译)
她的母亲死了,头几天她哭得十分伤心。她用死者的头发织成了一幅悼念的图画,写了一封信去贝尔托,信中充满了对人生的忧思哀怨,要求自己死后也葬在母亲的坟墓里。她的老父亲以为她病了,跑来看她。艾玛暗中得意,觉得自己居然一下就感到了人生的灰暗,而平凡的心灵却一辈子也难得进入这种理想的境界。于是她让自己随着拉马丁柔肠百转的诗句,顺流而下,听着湖上的竖琴,天鹅临终的绝唱,树叶落地的飒飒声,纯洁的贞女飘飘升天和永恒的天父在圣谷谆谆布道的声音。她感到腻味了,但又不肯承认,先是哀伤成了习惯,后是为了面子,就一直哀伤下去,但是到了最后,说也奇怪,她居然觉得自己恢复平静了,心里没有忧伤,就像额头没有皱纹一样。(许译)
拉马丁以诗著称,但也写过小说《格拉齐耶拉》,福楼拜曾给科女士写信,说这是一部平庸的著作。讲一位年轻的法国男子,在前往那不勒斯王国的旅行中,爱上了普罗奇达一位渔民的孙女,她叫格拉齐耶拉。当男子回国时,恋人分开,她也很快死去。这本书多情感人,大约也在 [[艾玛的书单]] 里,历史上也和《保尔和薇吉妮》《基督教真谛》齐名。
福楼拜看不上这些小说,自然也看不上拉马丁。他提到对方名字,就如同钟书先生在小说里提徐志摩。他对此公雅洁的厌恶,正如对贝朗瑞庸俗的厌恶。“而且,诗人的价值由他们的赞美者看得出来;一切法国最低的才分,就诗的本能而言,三十年以来,晕倒在贝朗瑞的胸怀。他同拉马丁和他们所有的赞美者非常惹我生气。”
尽管如此,拉马丁仍对《包法利》推崇有加。1857 年 1 月 14 日,福楼拜写信给施夫人,说他收到许多文人的恭维,真假不知,有人说起拉马丁的赞美,使他大吃一惊,因为这本书全该激恼他。他难以相信这个人会为郝麦激动。
当时福楼拜正被 [[阳具诗人皮那]] 起诉。诉讼前,福楼拜就曾与拉马丁相见。拉马丁许诺给《巴黎杂志》写一封信,让塞纳尔在辩护时当众引用。但他失信了。
后来他给兄长的信中,也提到脱罪后与拉马丁的会面。福楼拜跑去向拉马丁道谢。他们俩整整谈了一点钟。拉马丁继续把福楼拜夸得不得了。“那些恭维我的面谀的话,同你讲,我都觉得难为情;然而确实的是,他从心知道我的书,他明白我全书的所有的用意,他一直认到我的深处。”
但不久以后,拉马丁立马转变了态度。也许是认真阅读了《包法利》,或者被他人点透。拉马丁一面颂扬《包法利》的文学价值,一面却向人说它玩世不恭(Cynique)。他还拿福楼拜跟拜伦比。“……诸如此类!”福楼拜又写信给施夫人,表示他的失望,“我倒愿意他少来一点言过其实,同时少来一点隐约其辞”。他依然看出拉马丁无缘无故地向自己道喜,到了紧要关头却会弃自己而去,所作所为不像个正人君子。“不过我们仍然关系不错。”
拉马丁后来的经历也使他成为《情感教育》的重要形容词。
他起初是王党,并不赞成七月革命。一八三三年,他当选为众议员,初无所属,渐渐倾向自由,一八四三年便完全转向政府的反对党。一八四七年,他著名的《吉伦特派史》问世,益发激励革命者的心志。次年,二月革命爆发,他被推为临时政府首脑之一,任外交部长,实际主持全国的政务。一八五一年帝国复辟,他退休故乡,结束他的政治生涯。